没有父亲的父亲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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父亲去世后的第64天。

你走后，院子里的月季花开了，红的花，开的很艳。香椿树又一次发芽了，我喜欢邻居们过来采摘，他们爬上树把刚长出来的嫩芽撸下来，而我就在树下帮他们收集起来，整齐地码放到袋子里。做这些事情的时候，我就和邻居们不紧不慢地聊着天气聊着庄稼，东家长西家短，没有一丝生疏，仿佛我一直在家，从来没有离开过。而这棵被撸光了枝丫的香椿树，总能再次萌芽，枝繁叶茂，四季轮回。只是这一次，你走了不会再回来。

埋葬了你以后的这两个月，仿佛一个长长的梦，一直没有醒来。总感觉你还在家里，只要拨出那个熟悉的号码，就能听到你熟悉的声音。恍惚中，又回到了两个多月前，那些焦虑忧伤的10多个日日夜夜。我和医院，ICU的病房24小时灯火通明。两个小时翻身一次，三四个小时测一次血压量一次体温，四五个小时倒一次尿袋，一天擦洗好几次身体，几乎所有的时间都在输液，我们甚至已经能自己给你量血液测体温输流食，而你，就在病床上深睡，浑然不知，仿佛所有的悲伤都和你无关。

这是我和你在一起最后的时光，我很珍惜。20多年前我离家去上大学，以后的日子聚少离多，后来，因为工作的原因，过年都难的回家一次，我觉得这仿佛是人生常态，不管我走多远走多久，回到家里，还能看到你熟悉的身影，听到你熟悉的声音。在医院连续6天时间，我晚上都要陪你一起，我不想错过每一个时刻，每一个跟你有关的时刻，而我们都知道，这将会是今生最后一次陪伴和告别。我多想你能醒过来看看我，哪怕只有一句话一个眼神，哪怕你什么都不说，只是看看我。但是你没有。

医院的日出比别的地方要晚一些，这个时候我都站在三楼的楼梯拐角处。太阳每天升起，周而复始，无视人间的悲喜，而我也一度认为时光也可以，我们周而复始，不停地告别又重逢，活在一个永远没有诀别的时空里。

这一刻终于还是来到了。爸爸，我们回家吧。

我没有悲伤，真的没有。晚上10点多，显示屏上心率突然增加到次/分以上，血压陡然降低，呼吸停止。所有的抢救措施都用上了，医生和护士跑来跑去乱作一团，我很冷静，一边给大哥打电话，一边联系救护车，一边安抚忙碌的医护。我知道你累了，太累了，脑血栓堵塞了脑干和小脑，身体所有的器官都在衰竭，你已经抗争了六七天，是该歇歇了。我们回家吧，回家吧。

终于到家了，我相信你能感受到。不知道买的衣服你喜欢不，你一向干净整洁，一丝不苟，哥哥给你理发刮胡子，我和妹妹给你换衣服。换衣服的过程中，我们兄妹强忍着，没有一滴眼泪落下。本家二伯说，眼泪如果落到亡人身上，会让他伤心难过不愿离开。再见，爸爸，再也不见！这次真的是最后一次告别了。从此以后，山高水长，再会也只能在梦里了。

我一直记得最后握你的手，冰冷的手，这记忆会伴随我以后所有的日子。妹妹一直在哭，在长长的送你的路上。我脑海中不停地重现少年的场景：河水清澈，庄稼茂盛，打麦场上高高的秸秆，你和妈妈都还年轻，日子好像长的看不到头。而今，你就躺在潮湿的土地里，躺在妈妈的身边，时隔19年，你们终于在遥远的天国重逢，再也没有忧虑和病痛。

明天就是父亲节了。很遗憾，从来没有给你过一次父亲节。我们都不善于表达，爱或许就是我手里递过去的钞票，你张罗的饭菜和一次次的迎来送往。等到终于有一天，突然惊觉你孑然远行，不再回来，山岳已化为沧海。总有一天，我们会在那个永恒的时空相聚，只是现在，我必须习惯没有你的日子。不知道你冥冥中是否有感知，但还是想跟你说：爸爸，父亲节快乐！